桌上報紙的新聞標題「劵商:證所稅將引爆裁員潮」引起了我的注意,旁邊則是我母校史丹佛25週年校友會的聚會和捐款通知,我後仰在辦公椅上,凝視窗外,時間回到1987年那個夏天。
是的,我已經在同一種工作上 (雖然不是同一家公司) 待了四分之一個世紀,這是成就還是懶散? 當年商學院MBA最熱門的兩種工作選擇是consulting和investment banking,但是現在投資銀行不僅在美國或台灣,吸引人的熱度已不若以往。
我在華爾街的第一年,就碰上87年大股災,雖然可以繼續待在美國工作,我卻選擇在次年提早回到台灣。Timing is
everything,提早回到亞洲是我最佳的事業轉換決定,改變了我之後的一切。沒有人可以預見亞洲和中國今天的榮景,但我仍然記得當年父親看到我回國時,他臉上失望的表情,當年出國就是要在美國一直待下去的。
1988年亞洲的金融中心是東京,不是香港和新加坡。香港只有三家比較具規模的投資銀行,我工作的公司怡富
(現在已成為摩根大通) 香港企業融資部只有9個人,但這已是當時的龍頭。報到的那一天,在中環英式殖民風格的辦公室,像「桃姐」一樣的阿姨尊敬地伺候老外,讓人不禁有一種東西交錯、似古非今的感覺。
1988年是令人興奮的年代,台灣有證劵商的Big Bang (證劵商執照大開放),我工作的公司也成立台灣第一家外資背景證劵公司,證劵業是那時最引人羨慕的行業,連營業員都招聘自台大,公司一下子從不到10人擴充到上百人,台灣股市也不斷水漲船高,我未完成的華爾街夢好像得到了新的救贖。
1989年,台灣復微證所稅,之後台股連續19個交易日無量跌停,一個月內從8900餘點跌至5700餘點。和當年不同的是,現在台股的成交量更加萎縮,台灣的證劵業已成為薄利行業。
我繼續看著報紙,一篇篇的評論,一個個激烈的撻伐,都是熟悉的臉孔,但我居然沒有什麼感覺,只是感到疲憊,有點厭倦。每一個事件在台灣都會被放大一百倍,世界的問題太多,我的頭腦已沒有空間再去思考單一事件的意義了。
Investment Banking可能現在已不再是大學畢業生最嚮往的工作,台灣也沒有幾個真正的投資銀行,因為台灣在亞洲市場中早已被邊緣化了,外商都將重點放在中國大陸,台灣有許多外商投資銀行總經理是出缺的。
高科技曾經是台灣明星行業,許多大學生甚至放棄出國留學深造的機會,加入台積電和聯電。現在高科技變成了四大「慘業」,前一陣子有一家證劵公司的總經理說證劵業是第五大慘業。看著現在的年輕人,我在想他們究竟是幸福還是悲哀,他們事業的夢在哪裡? 什麼才是熱門的工作?
林書豪的故事給人許多啟發:
Jeremy是哈佛高材生,他可以為現實放棄理想,但是他沒有; 從一個球隊流浪到另一個球隊,直到有一天…驅動林書豪的力量是他對籃球無盡的熱情,讓他無終止地追求他真正喜歡的事,聆聽心中的聲音。
很多我interview的年輕人缺乏這種特質,大部分的人不知道他們要什麼。父母親告訴他們要走一個方向,學長又建議另一個方向,他們甚至會很真誠地請我也給他們一些建議。Jeremy是對的,Always stick to what you like,因為你一定會越做越好。
投資銀行不是一個光鮮的工作,在台灣特別不是,因為客戶沒有付費的習慣。25年來我enjoy和每一個客戶溝通的過程,幫他們設計解決問題的方案,每天面臨新的挑戰。但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無止盡地做這個工作,就像打籃球一樣,你要能適應極快速的節奏,隨時在不同的環境下瞄準、投籃、得分,不斷地repeat同樣的routine,大部分投資銀行從業人員做不到15年就改行做CFO、創投基金經理或當起快樂的天使投資人。
台灣的經濟充滿了問題,但是如果你能夠解決問題,那又會有無窮的機會,完全看你從哪一個角度來思考。不過現在的企業組織、外在環境和價值模式,已無法讓年輕人想像出一條有希望的道路,我越來越不相信所謂的typical good company,typical good job。你的未來掌握在你的手裏,只有你自己才能創造生命的意義和價值,不是台積電,不是高盛,也不是王品,更不是麥肯錫。
Fleetwood Mac1978年經典歌曲「Go your own way」的旋律在我腦海中響起,我閉上眼睛。Yes, I still likeinvestment banking, and it is MY 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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