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和日本的關係越不好,台灣的地位就越重要。」
和我講話的是一位大陸朋友,他在日本已有超過20年的時間,目前服務於一家金融機構。
「我能講流利的中文和日文,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經營兩地高層人脈關係,曾經有一段時間我非常受到日本總公司重用。」
他喝了一口水,嘆口氣接著說:
「但自從中、日關係緊張後,這些都無關重要了,日本企業在中國的業務江河日下,一籌莫展,許多公司甚至要撤出中國。」
我們所談的主題是以台灣作為中日溝通的橋樑,日本以台灣為跳板進入中國大陸市場,中國借助台灣企業投資或併購日本技術。這不是一個新題目,但最近似乎特別熱門。
最近我去了一趟日本,當地企業高管謹慎地問我如果他們入股台灣公司,台灣本地群眾或主管機關會不會感到厭惡,我告訴他們完全不會,甚至會很歡迎,但如果是陸資的話,就很難說了。
開完會我不禁想,奇怪,為什麼會這樣?
日本情結深深影響台灣,從老到少,從工商到文化。311福島大地震捐款第1名是台灣,台灣人印象最好的國家排名日本第1,日本人心目中第2名偏好國也是台灣。
周日去看電影「KANO」,講的是嘉義農林棒球隊1931年日本甲子園參賽的故事。憑良心講,電影拍得不錯,沒有過度強調台灣本土意識,情節緊湊,不會讓人感到無聊。但即使是我,也對周圍一片輕呼聲、笑聲感到驚訝,這個共鳴是來自於棒球還是劇情?
KANO講的是一支雜牌軍異軍突起的傳奇,全世界都喜歡這種反敗為勝的故事,但特別有意思的,是片中「族群融合」的訴求。棒球是當年是日本殖民者親善台灣人民的重要工具,而嘉農又是由日本人、漢族和原住民共同組成的「雞尾酒球隊」。
融合是一種力量,全世界民族融和最成功的國家是美國,所以能發揮多元文化的力量。美國棒球全球第一,但一直到1947年才有第1個黑人(Jackie
Robinson)加入大聯盟職棒隊,由此看來,日本或嘉農更早有跨族群運動。
完成多個併購的鴻海董事長郭台銘曾表示,企業合作有3個層次,分別是結合、整合、融合,其中以融合最難,因為牽涉到文化,不只是外在形式的重組。如果這是真的,日本文化應已深植台灣人民DNA,雙方才能融合得那麼好。
但奇怪的是,鴻海對日本夏普的投資,卻以失敗收場:夏普接受了來自美國高通、南韓三星甚至中國南京熊貓的資金,就是不領台灣人的情。台灣政府兩年前積極提倡產業政策「聯日抗韓」,現在已聽不到聲音了。
這裡有2個矛盾:第一、台灣對日本的好,似乎有些一廂情願;第二、儘管大家都覺得台灣和日本最速配,但真正合作成功的例子卻很少。
台灣經濟長久以來,緊密跟隨日本腳步,著名的「雁行理論」,就是指產業在不同國家先興盛後衰退,不斷轉移的過程。最具代表性的是日本電子業,當技術發展成熟後,先轉移至台灣,再漸漸擴散到中國大陸。DRAM、LCD面板和LED,都是循類似模式。
隨著日本經濟衰退,日本科技喪失了全球領導地位,台灣產業也步上其後塵。雖然日本技術仍有可觀之處,但商業模式卻令人不敢領教。
就在台日關係好像要打結的時候,上天又給了台灣一個機會。由於中日關係面臨空前未有的危機,台灣在其中突然多了一個溝通者、轉化者和協調者的中間人腳色可以扮演。
什麼叫中間人?中間人要主動,八面玲瓏、左右協調,不能被動地等著別人提出要求。台灣的問題是不了解自己的角色和功能,所以自然沒有什麼價值。
最近讀了一本書《2014-2019經濟大懸崖》(The Demographic Cliff),作者是美國著名的長期趨勢作家,探討人口結構少子化趨勢對經濟的衝擊,提到日本經濟已陷入昏迷20年,離不開病榻,只能靠無止盡的維生系統,即使量化寬鬆的重藥也沒有用。
值得注意的是,作者為台灣版寫了序,指出台灣已走向人口斷崖,未來經濟將循日本模式,但落後14年。作者提醒台灣政府注意後果,應吸引更多移民,但也指出台灣英語環境不佳,吸引移民並不容易。
天啊!假如台灣經濟會走上「失落的20年」,那我們要怎麼辦?跟日本聯手非但不是解藥,還可能是一條不歸路。
大陸外長王毅上週反駁日本首相將當前中日關係比喻成一次世界大戰前德英的關係,表示現在不是1914年(一戰爆發年),也不是1894年(甲午戰爭年),日本應以二戰後的德國作榜樣。
我們不可以忘記歷史,但不要陷在歷史的回憶中走不出來。長久以來,台灣一直在台日、台美、兩岸關係中搖擺,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及定位。
目前台灣最需要改善的,是兩岸關係。台灣要走向世界,就必須打開海外市場,請問哪裡最有可能?
兩岸融合是一個過程,與其花費力氣去與大勢抗衡,不如堅定落實台灣的實力,創造台灣價值,強化台灣品牌,「融合」才不會變成「融化」。
希望昨日「天下嘉農」,成為明日「天下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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