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貴賓,你們現在所看到的是國務院剛批准的兩岸金融中心,總共有21平方公里,包括一個核心區,三個產業帶,多個節點,形成一條完整產業鏈條。」
我率領一個台灣的金融代表團,參觀訪問廈門,這裡是「海西經濟特區」最重要的商業城市,有許多台灣企業前來投資,包括友達和宸鴻(TPK),閩南話在這裡也通,所以台灣人特別喜歡廈門。
「恭喜各位,我們展示館昨天才裝修好,你們是我們接待的第一個訪問團。」
我們所在的地點叫做「兩岸金融中心指揮總部」,位於一座新大樓內,介紹小姐站在一個非常巨大寬廣的實體模型前,操縱著模型燈光按鈕,嘩啦啦,突然一片不少於上百座高矮大小不一的建築物閃爍在我們眼前,密密麻麻地蜿蜒分布在海邊,佔據了1/4個廈門島,呈現一個美麗的模擬新世界。
「到目前為止,我們已吸引了60多個項目,總投資額超過300億元人民幣。」
「那麼大的一片地方,請問要多久才可以建成呢?」我試探性地舉手拋出一個問題。
一位站在旁邊的官員立刻技巧地插進來接話。
「喔,我們相信在十年之內應可以建完,金融中心的建設總共分為三期,第一期部分我們現在已完成了百分之……」
漸漸地,我開始聽不到他說話的聲音,望著模型,我的思緒回到1995年,地點在上海,車子穿越黃浦江隧道,到達一個全新的地方,叫做浦東,黃土飛砂瀰漫,卡車穿梭,四周一片空曠,我去參加一個銀行大樓的破土典禮,領導站在台上講話,豔陽高照,我不確定他在講什麼……
時間又回到今年五月,地點在北京市通州,我站在一個建設中的「國際醫療園區」的模型展示館內,一樣美崙美奐的精緻模型,一樣的彩色燈控開關,一樣慷慨激昂、興奮陳述,更amazing的是幾乎一樣的介紹詞:「預計十年內完成,總共分成三期……」
不久以前,福建省長來台灣推銷一個福州外海的小島,叫做平潭,據說要和台灣人共同設計、共同開發、共同管理,還可以播台灣的電視節目,看台灣的報紙...我們的陸委會認為這是大陸統戰的陰謀,很不客氣地否決了這個提議,我們的經濟部長趕緊跳出來提醒大家投資的風險。
七月初香港回歸15周年的時候,中國大陸宣布給香港一個大禮,在深圳一個叫前海的地方,將填海造地十五平方公里,成立號稱「比特區更特」的「跨境人民幣業務創新試驗區」,等於在深圳複製一個「小香港」,而這個區域可以從事「境外」業務,這不但解決了香港土地不足問題,還可以加速人民幣的國際化。
為什麼每一個大陸城市的建設過程和行銷推廣都那麼相像?為什麼它們都那麼有前瞻性和企圖心?難道這都是不會真正實現的口號,就像我們的「愛台十二項建設」?
不,我知道它會發生,沒有多久,路會鋪好,樓會一棟棟蓋起來,人會搬進來,先是辦公室、工廠,然後是住宅、商店;白天黑夜,春去秋來,拆遷興建,城市變化的速度似乎比你兒子成長的腳步還要更快,帶你走進未來。
你知道它遲早會實現,不,它一定會實現,還會超前。
也許這就是社會主義制度下的「計畫經濟」,那台灣又是什麼經濟?「市場經濟」? 難道市場經濟就不用計畫? 計畫代表了希望和期待,我們上次有這樣的感覺是什麼時候?你還記得嗎?
我在中國多年的經驗是,不要對大陸執行計畫的決心和能力懷疑,不管現在看起來多麼遙遠。當然你不一定要搬到那個城市去,但是你必須深入了解其背後的經濟脈動和戰略內涵,比如說人民幣國際化,並且積極地將自己和政策大趨勢連結起來。
如果台灣不喜歡大陸的磁吸效應,那我們該怎麼做?趕快成立我們自己的特區,就像政府已經談了很久卻一直沒有進展的高雄「自由經濟示範區」,努力打造台灣的特色,然後向全世界積極推銷,把資金和人才引進來。
以南韓為例,在短短幾年內,仁川已發展成亞洲區域內最具有競爭力的明日城市。
亞洲所有國家的領導人都在勾勒未來新城市的願景,這是一個說故事比賽,也是一場執行力的角逐。很遺憾的是,台灣既沒有畫餅的能力,也缺乏築夢踏實的紀律,不管是對內,或者對外,我們都沒有辦法激起熱情。
台灣在1994年就宣稱要成為「亞太營運中心」和「亞太資產管理中心」,但今天還有多少學子把金融業當做第一志向?
假如你的市場沒有前景,即使你在摩根史丹利工作也沒有用,就像投資,你要看未來。
高速成長的0.1,絕對比每年減少10的100要好得多。我在1994年中國經濟最差的時候去大陸,培養了日後領先他人的經驗與歷練。
假如你的政府或企業沒有想像力,那你必須自己想辦法去創造未來,儘量和大趨勢有關的工作沾上邊,即使被派到現在還是零的平潭或前海也沒有關係。
我不禁痛心地想起Bruce Springsteen 1975年經典專輯「Born to Run」中「Thunder Road」的最後兩句歌詞:「這是一個充滿失敗者的城市,我要逃離這裡去追尋未來」( It's a town full of losers, and I am pulling out of here to w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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